西海之歌

作者：陈江尧

暖阳普照的下午，我从海坛岛东部一路向西，来到了阔别多年的娘宫码头。

正是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娘宫码头的每一寸角落。停好车，惬意地将目光投向眼前那片蔚蓝。远处，薄雾与苍穹浑然一体，在日光下宛如古籍泛黄的纸页，轻柔地遮着朦胧中起伏的山脉剪影。头顶，几只海鸥掠过，身后拖曳的云痕在天际悠然漂流。岸边的海面上，“闽渡”系列渡轮稳稳停靠，船顶至船舷两侧的红色小旗随风舞动，斑驳的船身烙印着岁月的沧桑锈迹。一旁，小艇犹如一群稚子，被绳索系着整齐排列，紧紧依偎在渡轮身侧。

脚下的道路、身侧的房屋、靠海的石堤……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意识中模糊的记忆，仿佛正在海面上苏醒，随着新浪潮轻轻荡漾。

循着村边蜿蜒的小径上山，直到山顶。山顶人家的小院里，老妇手持竹筛滤着谷物，禽类摇摆着凑过来啄食；老翁坐在小板凳上，低头弯腰劈柴生火。我在山顶的凉亭下休憩，地上芒草丛生，栏外芦苇在山风中轻舞。柔和的风里，能听见浪花拍岸的声音。我闻声站起，将视线转向山下：石堤边，渔妇们头裹丝巾，在礁石间捡拾海物；垂钓者抛竿入水，静候鱼儿上钩。

向南眺望，平潭海峡大桥如长龙般横跨海面，承载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往来于海坛海峡两岸。桥墩旁的海面上，几名渔夫挥动船桨，小舟尾部犁开道道涟漪，徐徐穿过桥洞。渔歌声与笑声随风拂过海面，似乎飘向了不远处的渔排。日渐偏西，夕阳洒在芒草籽上，为芒毛镀上一圈光环。日辉驱散迷蒙的海雾，远山的轮廓此刻清晰可见。头顶，几只白鹭翩翩入画，与白塔一同倒映在海面。渔夫们在娘宫码头红白相间的灯塔下泊船，提着满篮鲜鱼踏上归途。

斜挂的红日，终将天际染成橙红；此刻的西海，已化作奇丽的镜像。桥墩顶端成对的黄色桥灯依次点亮，如星河般延展至对岸，照亮夜归车流前行的路。天际霞光四溢，大桥上方的火烧云变幻着斑斓色彩。我为母亲拍下几帧与落日同框的画面，而后和她驻足山坡，在桥下静观红日西沉，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在天际、融入海面。

思绪不禁回到十几年前。初次来娘宫码头时，平潭还没有跨海大桥，出岛只能乘渡轮。驾车登船，要顺着下海的碎石坡缓缓驶上渡轮的红色甲板，这过程并不容易。单说排队，除了候船要花不少时间，遇上车流量大，还得在娘宫码头的长路上额外等候许久；若是碰上糟糕天气，车辆队形一乱，就更拥堵了。

平潭海峡大桥通车结束了平潭靠轮渡进出的历史（左图自：伊海）

风和日丽时排队，会有戴头巾的老妇在车辆间穿行。她们或是提着红绳串起的福清光饼，敲窗售卖；或是拿着一袋红抹布，询问是否需要擦拭车镜或车窗。记得曾买过一次福清光饼，饼皮虽硬，可看着红绳串起的光饼在空中摇摇晃晃，那份可爱就让人忘了口感。

渡过海坛海峡的途中，驾车的人大多坐在车里等候，没开车的人则站在船的第二层。遇上狂风骤雨，海浪漫卷，渡轮也跟着摇摇晃晃。渡轮载车的部分是露天的，除了溅进来的海水，甲板上还会积起雨水。那时我总有些莫名的担心，好在向来平安。若是雨天下车，就得卷起裤管、撑着伞，在紧密排列的车辆间艰难穿行。

从前坐过多少次渡轮，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2010年平潭海峡大桥建成后，摆渡进出海岛的方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驾车奔驰在宽敞的大桥上，或是乘坐高铁，成了进出海坛岛的主流选择。如今的娘宫码头，没了汹涌的人潮，也见不到排成长队的车辆和卖光饼、代擦车的老妇，可道路更平整了，房屋更新了，港口的设施也更先进了。

儿时总疑惑：为什么出岛一定要坐船，不能建一座大桥方便出行呢？得到的答案常是：风太大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与百慕大、好望角齐名的世界三大风口海域之一，被称为“建桥禁区”的平潭海峡，终究克服重重困难，在大海上架起了这座史诗般的工程。

晚风吹过发梢，我的思绪才被拉回。海面上，零星几艘渔船还亮着灯，在白塔光束的照耀下靠岸。海面在月光下泛起银鳞般的微光，与大桥的华灯交相辉映，宛如星辰坠入大海，流淌着浪漫的韵律。

海坛海峡上的这道长虹，见证着渔舟唱晚、潮汐更迭。夜色中的桥墩，默默承受着海浪的拍打，坚守着使命。桥上车流穿梭，每一盏车灯照亮之处，或许都藏着精彩的故事，流动在风与浪中，汇成宏大的西海之歌。

西海之歌，日月相辉；风过桥端，涛声不绝。

作者笔下的娘宫村

是平潭早期居民通行要道

曾经人潮涌动

如今虽已不再繁忙

但仍保留着独特的渡口文化

可以在这里

欣赏平潭海峡大桥的风姿

感受海风的吹拂

还能看到往来的渔船

体验海边的宁静与悠闲

这里的海滩沙质细腻

海水清澈

也是赶海的好去处

退潮时

可以在海滩上寻找寄居蟹、贝壳等

海洋生物

体验赶海的乐趣

享受惬意的海滨时光

作者简介

陈江尧，2004年生于福建平潭，湘潭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在读，独立音乐人，摄影爱好者，平潭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福建日报》《江西日报》《定州日报》《平潭时报》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