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潭，有这样一对特别的兄妹：妹妹柯小玲摄影入门，用的就是航拍机，她利用航拍机载着梦想升空，在云端捕捉平潭转瞬即逝的自然奇观；哥哥柯建，是平潭第二代摄影师领军人物、平潭摄影家协会原主席，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火烧港盐场到今天的金井新城，他用镜头捕捉着家乡土地的每一寸变迁。

兄妹二人，一个坚持记录家乡土地上的历史纵深，一个翱翔于天空定格家乡自然美景。两种视角，同样深情，他们在一声声快门声中，为平潭留下了一部正在生长的视觉史。

柯建作品《桥与厝》

柯小玲：“在天空中重新认识家乡”

在成为摄影爱好者之前，柯小玲是名眼科医生，2018年退休回到家乡平潭不久后，便加入了平潭摄影家协会。工作时，她习惯在显微镜下观察人的虹膜纹理；退休后，她把镜头焦距拉得更远，从更广阔的角度观察自己家乡的脉络，记录家乡的花开花谢，日出日落。

今年65岁的柯小玲接触摄影的起点并不传统。“我一开始就是用航拍机拍平潭美景。”她笑说，“直到去年12月我才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台单反相机，之前一直‘在天上飞’。”

柯小玲前两年“新手期”用的是一台大疆Mini3航拍机。刚开始拍的时候，她也有过不少惊心动魄的时刻。由于操作不熟练，被风吹出了不少“教训”。

“有一次早上，晨雾特别漂亮，我就赶紧拿着航拍机在平潭一中新校区上空起飞了。”柯小玲回忆道，“我正惊叹着雾这么漂亮，一个没反应过来，航拍机就直接被风刮走了快两公里，再远一点就电池耗尽回不来了。”回忆起这惊心动魄的“风刮”时刻，她形容那是家乡给她的“惊吓且庆幸的入门礼”。

柯家兄妹正在讨论摄影技巧。

真正让柯小玲意识到平潭天气的魅力，是对平潭海峡公铁大桥的一次偶然拍摄。今年9月，她和摄影爱好者们一起驱车前往有“福建版麦理浩径”之称的大练岛，刚放飞航拍机，柯小玲只预料到会有轻雾，没想到雾潮却像戏剧特效般袭来。

“航拍机刚升空，天边突然像有人扯下一块巨大的幕布，‘哗’一下朝大桥盖过来。”柯小玲惊叹道。柯小玲描述那一刻时仍难掩激动，“那么浓烈的雾潮，不到一分钟就完全消失了，非常神奇。我匆匆拍了几张照片后赶紧转为视频录制，刚好把这神奇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视频里，桥梁被幕布一样的雾潮忽地一下蒙住，天空、桥身、海面全都消失在白雾里。忽而风向改变，雾潮呈一条直线状向上散去，如幕布拉开，桥梁的线条由朦胧到清晰，从一片白色中浮现。整个过程，桥梁由清晰到朦胧再到清晰，线条仿佛悬在云里，像一个庞大的呼吸器官，呼出海峡的气息，又顷刻消散。“来去得太快了，一点都犹豫不得。”柯小玲展示着那时候抓拍到的几张照片，眼里全是兴奋。

柯小玲作品《雾中大桥》

柯小玲的手机相册里，装满了在平潭大岛、小岛、城市、村庄各地拍摄的照片。“我手机里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平潭的美景给占了。”她笑着说。手机的边角磨得发亮，里面数万张照片，都是不同时刻的海、渔船、天空、石厝，满满都是对这片土地的爱意。

除了拍摄晨雾，柯小玲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拍摄在平潭遇见的各种鸟类，她在平潭竹屿湖拍摄的鸟类生态摄影作品还获得了“自然生态世界之美”国际摄影展二等奖。“你看这组《白鹭争食图》，这只白鹭展开翅膀站成一个夸张的‘大’字形，防范着被旁边的鸟抢走嘴里叼着的鱼，多生动啊。”所有的动作凝固成一种生命的张力，像是自然界自己的戏剧。

从今年1月在平潭拍到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脸琵鹭，到4月拍到牛背鹭，再到时常在湖边就能观测到各种鸟类，柯小玲对鸟类有着难以言喻的喜爱之情。“平潭有一些珍稀的候鸟，等到了它们迁徙的季节，观鸟难度一下子就降低了，湖边、鱼池边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这也说明咱们平潭的生态环境确实是好啊。”柯小玲说。

柯小玲作品《拉网》

退休后的柯小玲有了更多时间。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跟着平潭摄影家协会的摄影爱好者们一同出去，追着光线跑。大练岛、君山、大福湾……柯小玲个子不高，说话轻声慢语，可谁也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身子能日复一日背着十几斤重的拍摄设备翻山越岭。她的脚步也像她的镜头一样，越走越远，越走越轻松。

对于柯小玲而言，摄影是她与家乡对话的特殊语言。“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摄影家，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透过镜头把这些寻常视野无法抵达的家乡美景带给大家看罢了。”

柯建：“总有些东西值得永远留存”

如果柯小玲是“飞在天空”的人，那么柯建就是“扎在土地上”的观察者。

在平潭，柯建是一个响亮的名字，作为平潭第一代风电人和第二代摄影师领军人物，柯建的人生轨迹与这片土地的发展史紧密交织。

“摄影人是有责任在身上的。”柯建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他解释得很简单：“记录时代的变迁，为平潭留下印记。”当新手请教他拍什么好的时候，他说：“去拍平潭的发展大潮。”

柯建举了一个贯穿他人生的例子——1973年开始建设的平潭火烧港盐场。“由一片大海变成盐场，再变成高楼林立的金井新城，这种变迁本身就是故事。”他从最早的火烧港，到火烧盐场，再到后来欣欣向荣的金井新城，这一拍就是几十年，他的照片串联起来，就是一部平潭的发展史。

柯建作品《铲盐工人》

在柯建心里，有一个“秘密机位”——牛寨山顶。那里既能远眺石牌洋，也能俯瞰整个金井新城，他的多张获奖作品皆诞生于此。“站在那个位置，我能看到平潭向前跑的样子。”柯建感慨道。

从青丝到白发，从胶片到数码，柯建的镜头始终对准脚下这片土地。在他的电脑硬盘里，一块2T的硬盘装满风电论文资料，另外一块2T的硬盘则装满了这么多年柯建拍摄的平潭发展变迁的珍贵照片。

“每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印记。”柯建点开写着“盐田”的文件夹，指着一张当年火烧港盐场投产后，他蹲在地上拍摄的照片：烈日下，盐工将毛巾打湿戴在安全帽下，古铜色的手臂向上扬起，一铲雪白的盐粒便被抛向蔚蓝的天空。“这些场景已经永远消失了，但照片让它们‘活’了下来。”

在柯建的摄影哲学里，坚持比技巧更重要。他认为，好照片除了要“拍”，更要“记录”。那些在摄影展上引起轰动的作品，背后是无数个黎明前的启程、烈日下的坚守，和同一个机位年复一年地回访。

“不要总想着去拍名山大川，平潭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摄影资源，关键是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柯建说，他特别推荐年轻的摄影爱好者持续定点记录家乡变迁，比如翠园中路的旧城区改造。“听说什么地方要进行改造，就先跑去拍原貌，再拍改造过程，最后拍完工后的样子，这样的一组照片才有意义。这些正在发生的变话，正是平潭成长过程中的一呼一吸。”

摄影于柯家兄妹而言不是职业，也不是名利，而是一种长期的陪伴——陪伴自己，也陪伴家乡。“平潭在发展，但总有些东西值得永远留存。”柯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