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岛石头肌理中的柔软表情

作者：绿笙

雨终究还是来了，从铅灰色的天幕上飘然而下，被海上吹来的风揪扯出种种袅娜，落在早已因等待而布满沧桑的“同心石”上，也落在我莫名忧伤的心里。

这个由猴研岛、研后岛、限山岛三岛组成的68海里景区，是岚岛观海最佳处和“光长石头不长草”的典型代表，也是祖国大陆距台湾岛最近的地方，离台湾新竹市南寮渔港的直线距离仅68海里。在这指向明确，以数字代替地名的风景里，四面八方奔涌来的风推搡着我，在同心石、同心窗、同心缘、禅意垒石、守望石阵、墨水石柱和海峡之眼中穿行，品味着一个个创意景点的寓意，隐约窥视到这些坚硬石头肌理中的忧伤。

每一块石头都沉默着，但我分明从那些烙在石头上的指印和足迹，清晰地听到它们的歌谣。

这是风与时间的合作，为这些石头烙上岁月的年轮，年轮里珍藏的海峡两岸一衣带水的华夏故事，则走进了岚岛的博物馆，在岚岛人口口相传中。当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以同一种沧桑面孔眺望大海远方，在风雨交加中再一次深呼吸，行走其上的我感到脚下的微微颤栗。其实，在这距离台湾岛最近的地方，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下延伸的石头从来没有分开过，它们就是连接两岸陆地的岩石，一直在漫长的时光里托举所有的风景，其坚硬肌理也从来没有分割过。任海底暗流涌动，它们的柔韧连古板的时间老人也暗暗惊佩。

当然，第一次站在“海峡之眼”极目远眺祖国宝岛的我，除了在海天一线的地方将目光轻轻地收回，并不能深刻理解这种坚韧的相守，只是在镌刻着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让人泪目的《乡愁》前留下影像，被这滚烫的文字撞击后我感受到了游子与故乡分离的心悸。

这是一个用数字清晰标识的景点，简单明了，但一直驻守在平潭岛老街的五福庙，似乎早就为此打上意味深长的注释。

然而，历史悠久的五福庙，寓示的并不是人们平素所理解的五福，其得名于福建省、福州府、福清市、福塘里及一个岚岛人陈福。陈福乳名阿福，是南宋绍兴丙辰科进士，为高宗赵构之女徽林公主的驸马，御赐“忠国孝家”。正是这位历史人物为五福庙添上颇有意味的一福。五福庙祀五福都城隍，因封谥威灵公，又名威灵公庙。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水师海坛镇移设海坛岛，奉五福都城隍为驻镇都城隍。然而，庙里供奉的还有一尊来自台湾的城隍，且尊坐于前。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城隍爷是一座城池的守护神，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城隍。同时供奉两尊城隍的平潭岛五福庙是全国最独特的城隍庙，其背后的寓意是众所周知的海峡两岸同根同宗的历史。在历史记载中，当台湾城隍来岚岛“办公”之时，平潭的城隍也跨过台湾海峡68海里短短的距离，在台湾履行城池保护神的职责。

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中没有交代两尊城隍如何在一个庙里“办公”，但他们齐心协力护卫两岸百姓安宁的职责不会变，台湾城隍在岚岛尊坐平潭本地城隍之前，其实已表明了一切。

平潭之名，则从五福庙所站立之处而来。据说，托起整个五福庙的是一块巨大而平整的石头，平潭之名即由此而来。当然，那时候的平潭叫平磹，形象地表明这是一个遍布石头的岛，在后来的历史演变中，平磹才成了今天的平潭，简称岚，顾名思义，表明风的厉害。

其实，这座石头岛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大水潭，磹变身为潭，大抵是人们以此寄托一种希望。不知是否有人考证过，这是不是平潭岛最大最平整的一块石头，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平坦的巨石托起的五福庙，为两尊城隍提供了地基坚实的“办公”场所，数百年来一直讲述着岚台的不解情缘。尤其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后，海坛镇水师每三年与台湾戍兵换防一次，将士们换防时必到五福庙祭祀两位城隍。

我站在已被时光覆盖的五福庙巨石之上，努力品读人们所说的“平潭的石头会唱歌”的美言，特别是在“仙人井”“仙人谷”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岩石巨雕面前，寻找着石罅里的千言万语。

仙人井并不是我认知中的井。它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海蚀竖井，井深41.7米，井口直径50.4米，井壁是悬崖，井底有三个小洞与大海相连，每当涨潮时，井中狂涛雷鸣，奔腾的海浪从三个小洞涌入，如三条蛟龙在半空中交汇，古人称之“仙井吼涛”。

仙人谷则是天然的一条海蚀峡谷，长70余米，内窄外宽，窄处仅30余米，谷口却开阔如海。峡谷两侧绝壁挺拔垂直，谷中间密密麻麻铺满的鹅卵石是从崖壁掉落的碎石块，经千百年海水冲刷侵蚀形成。不巧的是我们来时不是涨潮时间，当我探头俯瞰仙人井时没能看到“仙井吼涛”的奇景，但分明从这刀削斧劈的井壁看到一双自然之手，仍不停地挥动由风与水锻打的时光之刀，雕刻着天地间所有的事物，包括我们的容颜。

走进仙人谷，足踏鹅卵石，倾听它们之间柔顺的磨擦声，想象原本棱角分明的崖石，千百年时光里如何被海水冲蚀成如今的模样，坚硬的粗糙被岁月的温润包浆。于是，它们不仅改变了自身容貌，也揉捏着这条峡谷的性格，在一次次涨潮的海浪淹没后，狂躁逐渐退隐，活成了天地间最韧硬的温柔。

手抚掌上圆润的鹅卵石，感受它温润外表中海的味道，我的脑海里不由闪现68海里景区那些被风与时间协作雕刻出粗糙纹理的石头，终于发现它们粗犷外表里深藏的是同一种温柔。这是岚岛石头的集体表情，伫立于祖国母亲与台湾游子距离最近的地方，它们一直心怀期盼的温情，一种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亲情。

五福庙大门门楣背后悬挂着一架与中门同宽的木制大算盘，用以裁决钱财纠纷、辨别是非、惩恶扬善。岚岛民间有句口头禅“到五福庙算去”，细品其警戒警示之意，可谓意味深长。我知道这把算盘能算出岚岛与台湾的距离，然而却算不清有多少把根留在台湾的岚岛人和把根扎在岚岛的台湾人相思盼归的千斤两！这时，我耳边似乎响起算盘珠子拨动的声响，它是在计算岚岛石头上的年轮吗？这些石头或粗糙或圆润，但坚硬肌理融化着的柔软表情，每个炎黄子孙都能读懂。

跟着作家的文章

一起打卡平潭~

68海里景区

由猴研岛、研后岛和限山岛

三个主岛组成

是祖国大陆距离台湾本岛

最近的地方

景区内

怪石嶙峋

风光绝美

不仅能欣赏鬼斧神工的海蚀地貌

也能静静感受海岛风韵

位于限山岛

以摩洛哥艺术为基调打造

自然与艺术结合的几何营地

也不能错过哦

仙人井

东海仙境景区

由仙人井、仙人洞、仙人谷等

景观组成

其中，仙人井最为壮观

其形如巨井，呈圆筒状

井壁近于垂直

口径近50米，深度约43米

井底有三个小洞

与海洋相通

涨潮时海浪汹涌撞入

井底白浪翻腾

涛声阵阵，声若洪钟

蔚为壮观

站在观景台上居高而望

迎着缕缕海风

茫茫汪洋尽收眼底

作者简介

绿笙，本名林域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文联第八届委员、福建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三明市作家协会主席。1991年入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学习，先后在刊物发表散文《由蝉而说》《月夜听荷》《一只特立独行的鸟》《美丽离愁》、中篇小说《古塔》《蝴蝶树》《黄金树》《真相转述者》《被告无罪》等作品，共200多万字；出版长篇小说《永安笋商》《金沙县》《谢祐》《建莲古事》《三明往事》《我们的日月溪》《飞吧，翅膀》7部，共307万字。